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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拂之觉得心脏一下子就被掐住了,他想到时章在半夜爬起来抽的烟,想到他第二早上若无其事的温柔模样。

老人身边的保镖们都垂首站在他两侧,时章却站得很直,下巴微扬,眉宇沉凝。

西装保镖做了个往车上邀请的动作,时章说了几句话,显然是拒绝了。他很快转身,看样子是想回到楼上。

老人突然有些激动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搀扶他。

他大声喊了句什么,时章顿住了脚步,皱着眉回头。

双方僵持许久,时章冷淡地说了句话,老人最终坐回了轮椅。

时章转身往楼里走,西装保镖推着老人,跟在他身后。

他们很快消失在大楼里。

豪车缓缓启动,停进了最近的一个车位。

宋拂之坐在车里,安静地望着这一切,很久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他又按开了车里的抽屉,把那个漂亮的动漫盲盒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垂眸看着上面印着的正在耍酷的动漫角色。

宋拂之还记得,当初章鱼老师cos这个角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桀骜又潇洒。

第52章晋江独家52

傍晚,时章接到一条消息,来自时正霖,他说他的车已经到大学办公室楼下了。

时章顷刻间感到一股久远而熟悉的无力感,那曾是他童年难以挣脱的梦魇之一。

时正霖这么多年来看似放他自由,但只要他想查,掌握他儿女的行踪绝对不在话下。

楼下停着豪车,时正霖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瘦削如柴,散发着油尽灯枯的衰败。

却在看到时章的那瞬间,黑沉的瞳孔中猝然窜起希望般的火苗。

“小章。”他用苍老的声音呼喊道。

时章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冷冷地望着他。

旁边不知是保镖还是秘书的人做了一个往车上邀请的动作:“时先生,我们准备了晚膳。”

“不用了。”时章毫不犹豫地拒绝,“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不说我走了。”

等了几秒,时章转身便走。

“时章!”

时正霖喝道。

时章还是象征性地停了脚步,接着就听到时正霖在他身后问:“小章,你知道你最近手里这个科研项目的经费是谁给的吗?”

这句话成功让时章转回了头,淬利的眼睛盯着时正霖。

“公司捐的,但我要求了匿名,到你们手里的名义是官方拨款。我觉得你们的项目很好,对社会发展意义很大,所以就帮了一点。”

时正霖缓慢地说着,到最后带着点微笑,“我知道你不愿意收我的东西,所以我没告诉你。”

这番话说得很伟大,但时章从里面听出了威胁。

他还是和从前那样,对待孩子时好时坏,让人弄不清他的行为是出于父爱还是出于别的目的。

“那你现在怎么告诉我了呢。”时章讥讽一笑,“有什么事情是我要答应的,不然就停了我的实验?”

“当然不会。”时正霖说,“在科研上投多少钱都值得。”

他的神情很认真,好像真的是位心怀世界的慈善家。

时正霖看着时章笑了一下:“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说吗?”

这里是办公楼的正门,这几分钟已是难得的无人经过,但正常来说都会有老师学生来来往往。

时章看着横亘在门口的豪车,不动声色地皱眉,冷着脸抛下一句:“去我办公室吧。”

他说完就自顾自往里走,听到身后保镖皮鞋敲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轮椅滑过地面的轻响。

时章把办公室门口的牌子换成了请勿打扰,保镖推着老人进了办公室,然后很识趣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时章下一秒又把门拉开,面色冷淡地对着外面西装黑手套的保镖说:“麻烦不要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

保镖进来请示时正霖的指示,老头子看他一眼:“这还要问?我跟我儿子一起聊聊天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时章因为“儿子”两个字皱了皱眉。

于是保镖退出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办公室里就剩下两个人,对坐,时章的亲生父亲坐在平时学生坐的那个地方。

时正霖在任何场合都拥有从容控场的能力,他自顾自聊得很愉快,关心时章的研究进展,脸上浮现着很自然的慈祥与和蔼。

时章惜字如金的冷淡回答也无法击破他的这种慈祥。

如果此刻有位陌生人目睹这一切,会觉得时正霖是位好父亲,而时章是他无理取闹的不孝子。

时正霖还在扯些什么时章你的科研为学界做出了很多贡献之类的,时章冷静地打断他:“说正事。”

空气安静了一两秒,时正霖温和地笑笑,倒也足够直接,开口就说:“小章,我想把全部家产都给你。”

乍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时章直接皱起了眉。

这太他妈扯淡了。

时正霖和妻子育有一女一子,血脉纯正的时家人,现在他却要把全部家产送给一个私生子?

时章简直想笑,实在是逗死人。

于是时章真的笑了出来,很嘲讽的笑。

“时老先生,您给得这么多,是要我做什么事啊?”

时正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一位普通父亲那样说:“小章,男人三十而立,要成家立业。你现在立了业,有出息,也是时候成家了。”

时章没讲话,脸色很冷。

“这么多年啊都没看你身边有什么人,尽玩儿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一直改不了,也就算了。”时正霖宽容地笑,“但你是该担负起男人的责任了。”

“所以这对你来说就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任何损失,爸爸不会为难你。”

时正霖双手交握放于桌上,道:“和你心仪的女孩子结婚,生个大胖小子,我就把整个时家的产业都给你。”

“你不用学商,公司会有专门的人管,你坐收分红就行,孩子也会有专人培养。”时正霖觉得自己的计划是一副完美的蓝图。

时章从心底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他直接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办公室的门:“你给我滚!”

时正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猛地一砸桌子:“时章,你怎么跟老子讲话的!”

半句话都不想再说,时章直接走出去准备找他的保镖把这个傻逼送走。

“时章,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时正霖突然提高声音在后面质问,时章突然顿住脚步。

“你是不是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一样是同性恋啊?”

时正霖厉声问。

时章飞快地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时正霖和正妻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从小被宠惯了的小少爷,估计遁到国外之类的地方和男人厮混,时正霖大概也是使尽了手段还是管不住他,只好寄希望于他这个私生子。

时妍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但在时正霖眼里她们是没法延续时家的香火的,因为她们跟着爸爸姓,算不上时家人。

能看得出来时正霖真的很急,在弥留之际只想着为自己延续最“纯正”的血脉,可以将全部身家拱手相送。

他甚至没有事先调查一下,时章已经和他喜欢的男人结婚了。

而在同性婚姻都合法了的这个时代,和时正霖持有相似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这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时章从心底发出一声蔑视的笑,没理他,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保镖。

“时正霖犯病了,赶紧带他去医院。”时章说。

那几个保镖闻言脸色一变,冲回办公室,却只看到时正霖怒发冲冠的神色。

时章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塞进时正霖干枯颤抖的手心。

“放弃继承权声明书。”时章一字一顿地说,语气恭敬又刻薄,“我签好了,我用不着您那几个臭钱。”

“断子绝孙,这是您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时正霖瞪着手里的纸,又抬头瞪着时章,也或许是被某个词刺激到了神经,他突然像一只破风箱那样开始无用功地抽气。

保镖们这下真慌了,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外推。

时正霖胡乱地咳嗽,腰弯成一只干瘪的虾米。

他用眼珠子瞪着时章,在咳嗽的间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不管你身边有没有人,不管是谁,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看到了文雅教授的真实面目……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

时章顿时脸色煞白,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时正霖似乎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两声扭曲嘶哑的笑。

保镖低头哈腰地请示他要不要回家,时正霖随意地摆了摆手,意思是走吧。

宋拂之靠在车门边,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早就没味儿了的口香糖。

他目光很淡,一直注视着大楼门口,看着人们来来往往。

宋拂之在这儿站了快一个小时,他其实很想抽烟,但这里是大学校园,禁烟。

于是他去小卖部买了一盒薄荷味的口香糖,扔两颗到嘴里,从冰凉刺激嚼到寡淡无味,从夕阳西下到夜色茫茫,宋拂之毫无知觉。

这群人几乎是从楼里跑出来的。

保镖推着轮椅疾走,老人在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宋拂之连口香糖都忘了嚼,就定在那儿,看着他们回到豪车上,然后绝尘而去。

这一下午宋拂之撞见了太多关于时章的秘密,他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混乱,连一点合理的推断都做不出来。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他就看到时章独自走出了大楼,看着车子驶离的方向,背影在浅淡的夜色里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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