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八十四回:捨實聽聲,白夜浮生錄,夜厭白,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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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好睏。”

依然抱著沈聞錚的腿,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雖說這孩子跟著母親四處遊蕩,風餐露宿的日子說不定也沒少過,但此時就在冷颼颼的山麓間休息,也確實勉強她了。沈聞錚將她抱了起來,對他們說道:

“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和孩子都一起商量好了,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小姨。現在我知道妹妹就在眼前,更是耐不下性子來。只是你們三位,可以多考慮一番。”

天已經很暗了,依稀可見幾顆最明亮的星。遠處的小鎮泛起火光,零零散散灑在樹林以外的地方。謝轍沉思一陣,問寒觴:

“你剛確定過,這病不會透過口沫傳染,只是咬人了才會……”

“而且必須咬傷,見血。”寒觴十分肯定。

“雖不知這個結論有多大把握,若僅是如此,我們還能顧著自己。”謝轍望向聞錚,“想必鍾離也是下定決心要過去了。”

“我們怎麼可以在這裡就分道揚鑣?俗話說有難同當,我願意和你們冒險。只是我擔心我會給你們添麻煩……我不會武功,太沒用了。”

聆鵷說著說著,露出一絲沮喪。寒觴連忙擺手說:

“沒這回事,我們對付那些壞傢伙已是綽綽有餘。我們可還各有一把劍呢。”他拍了拍腰間那把特別的劍鞘,“何況除了發瘋的病人外,死去的屍體移動緩慢,即使普通人也能跑過。鎮子裡有重兵把守,它們不會大規模聚集起來襲擊人的。”

謝轍還說,從那隻羊的例子就可以看出,它們更沒有腦子,不具備思考能力,所以也不太會進行有意識的團隊合作,商議陰謀詭計。對幾人而言最麻煩的,可能是如何在進去以後安全逃脫。畢竟若是繞路的話,可就更遠、更危險了。

入夜的時候,他們順利進入了鎮子。遠遠看去這地方的規模不大,進來以後發現比預想中要寬敞許多。街道平坦又幹淨,兩邊的建築安靜地林立著。不過,可能是因為幾乎沒人在街上閒逛,所以氣氛才這樣蕭條。衛兵們提醒他們,要儘快找到住處,否則從亥時起,巡邏的捕快們就可以攻擊在街上游蕩的可疑之人了。

“我妹妹家還在很遠的地方,現在不一定能走到。而且她家很小,恐怕沒有幾位能住的地方。為了你們著想,咱還是找家旅店吧。我第二天會走得很早,天亮了咱再看吧。”

他們答應了。五個人在街上走了一陣,發現基本沒有什麼店還開著。恐怕沒什麼生意,店家為了省點燈油錢便早早關門了。他們先後路過三家大些的旅店,都沒有開門,這可真讓人犯難。街上安靜得很,害得他們都不敢大聲說話,而小依然更是靠著母親的肩膀睡著了。終於,趕在幾個人讓捕快抓起來前,他們看到狹窄的小巷內側亮著一盞“希望的燈”。那是一間很小很小的客棧,只有一對中年夫妻在經營。老闆娘就著門口的燈光縫補衣裳,順便抱著僥倖心理等待客人上門,還真讓她給等到了。老闆娘十分熱情,看上去是很久沒做生意了。

“幾位運氣可真好!現在鎮子上,可就我們一家客棧開著了。”老闆娘提著燈在前面引路,“什麼生意都不好做……唉,沒想到現在還有人來。幾位是回鄉探親,還是——”

“探親。生意不好,因為殭屍嗎?”沈聞錚問。

“是啊。別看今晚風平浪靜。到了後半夜,說不定就能看到街上有鬼鬼祟祟的人在遊蕩了,嚇人得很。不過我們不叫它們殭屍,因為和殭屍相比終歸是不一樣的……它們叫活屍。”

寒觴說:“這倒是挺貼切。”

“很多地方都這麼叫。”

“很多地方?”謝轍察覺到關鍵的資訊,“您是說……”

“對呀,你們不知道麼?我也是聽官府的人說,不少城鎮都遇到相似的情況。若是偏遠的小村子,全村上下一個也跑不掉。大城還好,雖然一開始人多,但容易控制,畢竟官老爺收著俸祿還是會做事的。對了,我相公睡熟了,你們要用熱水可能沒柴火燒。您幾位要是不介意只有涼水,先湊合著用,明兒保準一早劈好柴給你們燒上熱乎的。”

“啊,好咧。”

他們開了兩間客房,葉聆鵷與沈家母子住在一屋。她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笑著說,以往她都是一個人住店,在這種可怕的地方說不定會睡不著呢。沈聞錚笑了笑,用浸了涼水的毛巾在手中捂到溫了,才細細地擦起寶貝的睡臉。包裹在衣物下的依然其實瘦瘦小小的,不過面色紅潤,看起來很健康。燭火下,沈聞錚坐在床邊,輕輕摸著孩子的頭髮,不自覺地微笑,眼裡滿是慈愛。葉聆鵷趴在床邊就這麼側著腦袋看,覺得她比起白天少了很多銳氣。她是一位剛時則剛,柔時則柔的收放自如的好媽媽。她暗自懷念著那些與母親一起度過的小時光。想到這兒,她又想起吟鵷來。唉,她母親走得太早……但也不能全算堂姐的錯。

她忽然覺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想家。興許是快過年了——很快很快了。

“唉,我還從來沒和妹妹在這地方過過年。”沈聞錚忽然提到這茬,“她嫁得比我早。我猜,她其實過得不太好,因為她是那時候唯一不勸我快些成親的人。她說這種事要好好考慮,否則後悔的機會也沒有。她也知道,我並不急著成家……有些事就是急不得的,旁人再怎麼催都沒用。這不,催出問題來了……”

沈聞錚將被角往依然身下掖了掖,雙臂關節也支在床邊,接著說:

“但我一點兒也不後悔生了這個寶貝女兒……女兒就是我的,是我身上的肉,和別人沒關係,誰也不能從我身邊兒搶走。哪怕有朝一日我們真的——無法再見,她也知道,自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這件事實,也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您能這麼想真好。我也想成為您這樣灑脫的人。”

“哎,姑娘,話也不能這麼說。”沈聞錚側過臉,認真地說,“人從來就不是為了成為什麼而出生的。你說灑脫,這是一種生活方式,不代表就是一個模子,你會把自己困在裡面,翻不了身的,孩子。我也是對我女兒這麼說的: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論如何,有朝一日你都會成為自己最合適的樣子。可能這個樣子,和你一開始想的不一樣……這不正好,免得讓自己覺得不必要的遺憾。只要你覺得自己過得好,不虧心,那就是你該活的樣子了。”

“好……您的話我記住了。”

就在此刻,謝轍晚上路過姑娘們的房間,往那邊看了一眼。他的行李沒拿,只將風雲斬帶在身邊,便下了樓去。不曾想他剛出門,就看到寒觴站在他面前。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二樓大開的窗戶,發出一聲輕嘆。

“你也真是待不住。”

“你就待的住了?”寒觴噗嗤一樂,“呵,我本來沒打算亂跑的,這不去了趟茅房回來就發現你跑路了。你的氣息還沒有散去,我猜是從另一邊下去了。我本來也打算今天出去逛一圈,踩踩點,看看有什麼地方有漏洞,方便我們出去。”

“我還以為你要偷偷跑路了。”

“怎麼可能,我可是答應你們的?我雖然是個狐妖,但我從不騙人,這是美德。”寒觴叉起腰,問道:“怎麼,你出來又是為了什麼?查那些無主活屍?”

“無主不無主的,還真不好說。”謝轍指著院牆說,“你若不休息,就隨我走高處,不然要讓他們當活屍給逮了。”

“怕是直接殺了。你沒看那鳥兒都不能倖免。”

即使飛簷走壁,兩人也在尋找有遮蔽物的地方,儘可能隱藏自己的行蹤。兩個人走走停停,路上,謝轍小聲地交代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某種蠱術?控屍之法,是偏南的地區獨有的秘術,青璃澤那邊的人就很擅長這些。而且透過體液和血發生接觸,也符合巫術的傳播方式之一。”

“你說的確實有道理。我一開始懷疑,是什麼特別的寄生蟲。一些老鼠被寄生後,會急切地尋找水源,把自己淹死;一些蟑螂被寄生後,會瘋狂做出招惹天敵的舉動,甚至擰下自己的腦袋;還有些蝸牛被寄生後,眼睛會變成彩色的兩條,還不斷蠕動,吸引鳥來吃自己,寄生蟲又能寄生在鳥上,不斷轉移……有些蟲,也是人吃野味兒吃出來,讓動物傳給人的。”

“你能不噁心了嗎?”

“我說的都是實話!”寒觴有些不服,“不過,你是懷疑,有人故意……”

“嗯。”謝轍點了點頭,“活屍比起殭屍最大的不同是:為什麼這種屍變的病是透過活人傳播的?我大膽地設想,可能是因為人活著的時候,比死人更活躍,攻擊性更強,瘟疫也傳播更快——所以這可能是有目的性的。誰在背後做了什麼,導致了這一切。你也聽到老闆娘說了,在差不多的時間裡,這瘟疫在不同的地區爆發。也正是聽到她這麼說的那一刻,我才堅定了這個想法。”

“言之有理。”

看來寒觴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的輕功都不錯,一小會兒已經跑了很遠。他們是繞著城鎮的邊緣走的,畢竟最終目的是要離開這個鬧鬼的鎮子。快過子時,寒觴忽然拉住了謝轍,讓他差點兒從牆邊掉下去,給巡夜的捕快看見。

“你幹什麼!”謝轍用氣聲質問。

“噓。”

捕快從牆下走過,所幸兩人影子投在另一邊,沒有被發覺。

剛鬆一口氣,謝轍看向牆外的一側。他皺起眉,不知為什麼總感覺還是有人盯著他們。

興許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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