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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杨修此刻在抉择之中,不断权衡。

他的功绩,可以换一个不错的官职,甚至是到一地为二千石,用自己的才能,和杨家的名望,这样就可以在几年只能,将一个大郡治理得繁荣昌盛。

杨修有这个自信,哪怕是要用钱财人脉去堆积,也可以造出一个繁盛之郡。

甚至是士人云集的文汇之所。

那两年之后,自己将拥有更多的名望和功绩,成为父亲中年时那般极有声望之人。

这将会是一条青云直上的道路,为日后自己到中年时积累声望成为三公做下铺垫。

不过现在三公已经废置,唯有丞相一职。

不对!

杨修想到这的时候心里忽然一紧,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脑海中忽然浮现了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谆谆教诲。

不可太过骄狂,应当冷静处之,不能以常理判断。

有此想法,杨修此刻额头上也慢慢的出现了汗珠,他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是按照这条道一直走,最终绝不会走到三公,甚至更高的成就上。

可能会走向灭亡。

封疆大吏,人脉通达,可以治理百万子民得到无数政绩,每年揽声望无数……而且还是杨氏之人。

曹公会怎么想?!

本身就有诸多防范的情况下,是否会立刻感到担忧,以图消除隐患?

想到此处,杨修背脊发凉,对张韩拱手道:“唔,大公子此次取功无数,盛威甚大,庐江氏族多是臣服于他,应当可举为五官中郎将。”

“我出身弘农杨氏,属六地良属子弟,这些良家的子弟所在之地,都应当要重新划分。”

朝堂的五个中郎将,分别是左、右、五官、虎贲、羽林五名中郎将,同属于光禄勋之下,而虎贲和羽林属于武职,卫戍皇城居多。

左右、五官则是偏文职,在其中担任幕僚,也就是郎官的人,都很出众,大多选自几个大地方的家族,能够选入其中,未来都是颇为无量,但是又不算太过显眼的。

因朝廷的三公九卿,经常会从这三署中选拔人才为幕僚,或者向尚书台推荐出任地方官员。

虎贲、羽林这两个官署中,郎官们都是孔武有力的兵卒了,他们负责着皇宫中各个宫殿、门卫的卫戍之事。

因为这些人在皇宫里工作,所以,他们的出身清白显得重要:羽林郎的选拔就必须是从“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这六个郡的良家子弟中来选拔。

现在当然不会再选这六地了,恐怕只出曹氏、夏侯氏子弟,参颍川的诸多氏族便可。

杨修不进羽林、虎贲两署,去五官署,又属于光禄勋之下,而光禄勋又属士人。

“那,修想去五官中郎将署,做一个侍郎。”

那就是秘书兼保安……

“主文书起草,兼带左右跟随,可日夜陪伴,你选对了。”

张韩敲了敲酒杯,不算白等候杨修这思索一场。

这敲打酒杯的声音就仿佛是定论一般,“我会为你进言。”

“多谢君侯。”

杨修拱手拜下的时候,张韩则是屈膝立身,以手肘靠后而躺,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幅画卷,又是颇有一种令人唏嘘之感,在数年之前,勉强可以称之为“曾几何时”的时候,还是别人来家中求见他杨氏之长,祈求一个官运亨通。

哪怕是一封举荐信,也是足够让他人在别的贤才中脱颖而出。

但现在,却是易地相置,求人的却是他杨氏。

不过,话虽如此,杨修还是觉得虽说有求于人,可这百年氏族和别的寒门就是不一样。

君侯是让他自己选。

倒也是给足了尊重。

张韩在杨府住了一夜,先前是杨修和张韩两人在商谈相聊,而后等典韦来了,又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狂欢,杨修很早就趴在桌上睡了。

……

张韩不知道的是,在他们交谈之事,于许都城外的鲁阳,有驻部于此的伏完、董承同样也在宴请友人。

所来的客是同样自寿春而来的功臣刘备兄弟。

刘玄德的功绩任命还没有下来,但曹操曾说过绝不会亏待他,以感谢其在右曲阳立下的功绩。

不过现在封赏仍还在尚书台商讨,刘备自然留在许都待命。

他与简雍、陈到来赴会,陈到是宿卫,简雍则是口才、见识都算不错,可以对席上的交谈有所帮助。

董承、伏完地位都颇高,即便是最近遭到陛下责备,也是对汉室有扶危之功的人。

刘备属汉室宗亲,而他们又是国戚,这席上天然的就低了一头,呆得较为拘束局促。

伏完乃是伏皇后亲族,董承堪称国舅。

和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一同吃席,刘备心中略有迷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估计是不是错的。

这两位倒地地位重不重。

这人吧,有些整日忧国忧民,看似有心怀天下之心,看起来地位很高,实际上什么也不是,上蹿下跳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而有的人,一个决定就可以让天下天翻地覆,这是人在天地间的份量。

刘备虽说表面上迎合,笑脸不断,可实际上心底里对于此宴已经逐渐失去了兴趣。

“我等,护卫陛下到许都,均立下汗马功劳,而如今,天子蒙难——”

“什么难?”刘备忽然插嘴,面色却还是带着一丝豪气的笑,“将军不如说明白些,现下海内升平,各处叛逆也逐渐平定,各方诸侯都各司其职。”

“备,不知此言缘由。”

董承一愣,表情尴尬的看了身旁的伏完一眼,而后转过来笑道:“寿春的曹军回到许都之前,在颍阴也遭到了伏击刺杀。”

“若是曹操行事端正,为什么会遭到刺杀?!玄德可以想想,是不是此理。”

“嗯,”刘备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加注太多感情,只是单纯的回应而已。

董承接着说道:“现在朝堂上,看似清平,其实曹操在行与董贼无二之事,只是他的手段过于隐秘柔和,不像董卓那般,獠牙皆曝露于外。”

刘备听完,眉头挑动了一下,依然还有堂正的笑容,神情颇为和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你是刘氏宗亲,也算是与我等关系更近,”董承笑了起来,“玄德可有向汉之心?”

“自然是有的,”刘备毫不犹豫的回答,此刻简雍已经不在他身边,被同样为门客的文士,叫到了一旁去饮酒。

他虽好奇,但是却没办法脱身过来。

只能时不时的抬头来关注刘备和这些人在谈些什么。

董承和伏完,看刘备有些兴趣,于是便开始谆谆善诱。

过了很久,董承见聊得也差不多了,知晓刘备已经有所动容,便说道:“现下,我等在外,还有部众聚集,可威胁许都,曹操不敢轻易将我们罢免,只能不断削减权势。”

“但,在朝中其实还有很多助力,在外,更是还有袁绍暗中支持,玄德不必担忧。”

“噢?”

刘备眉头一挑,笑道:“这里,还有袁本初的事?”

“河北袁绍,雄踞冀幽,乃是当世豪雄,其军力远在许都之上,曹军不能及也,何必如此?”

“说什么何必如此,若是能够削弱曹操麾下文武,又有何不好?”董承依然还很是自信,袁绍派出来的探哨已经足够多了。

给的消息、允诺,都是数不胜数,董承估计和查探之下知晓,这段时日曹操麾下的所有重臣,都还是在庆祝、享受,沉浸在寿春之战之中。

可实际上,袁绍的探子已早早渗透到了许都,这就是劣势之中的优势所在。

一番谈话下来,董、伏两人都已经明白,刘备虽然心思藏得很深,但他肯定有争雄天下的心。

而且,方才提及天子蒙难的时候,刘备好似非常感兴趣。

“玄德,刺杀伏击,我们仍然还有死士,应当是内外相合,方才能救出陛下,迎袁氏入主,驱逐曹贼。”

“唔,伏杀……”刘备心里一紧,但表面上没有多少变化,还是稳如泰山的端着酒觥。

“那,将军有何计划呢?”刘备凑近来诚恳的问道。

“刺杀曹操,定是不易,可若是能杀掉其子、以及其身边重臣,引起骚乱,则令曹操心思不宁,或许还能觅得良机。”

“那,以何人为目标呢?”

“张韩。”

董承斩钉截铁,而且面有狠辣仇怨之色。

话音落下,刘备缓缓立起身来,伴随着深深吸气,整个人好似冷静了非常多。

噢,张韩是吧?

那告辞了。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道:“诸位之心,备已深知,不过此事兹事体大,应当从长计议,请容许玄德回去思索一番,再做打算。”

“玄德!”

董承和伏完大惊失色,看刘备简直是毫无犹豫的离席,打算离开,一时都有点懵然。

怎么回事?

为何本来聊得好好的,忽然间就要离去了呢?

是哪句话不对吗?张韩为目标,有何问题?

“玄德,这就要走?”董承甚至还动了心思,要强留刘备于此。

刘备坦然的笑了起来,笑容颇为豪放,道:“二位,我二弟三弟皆在外等待,若是不见我回去,也不会坐以待毙。”

“此地乃是许都附近,在下恐二人无礼,惹出什么乱子来,将事情闹大,免得惊扰了诸公之大计!还是放在下回去,好生与他们商议,如何?”

“这,”董承看了一眼伏完。

他这话的意思,明显已经是很不客气了,就是方才有些话得罪了他。

张韩?还是说刺杀之事,现在回想起来刘备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应过,也不曾有太动容的表情。

也就是附和他们所说的话,随意的敷衍而已。

“刘君请便,还请,日后若是想通了,这里随时也是一条可行之途。”

两人都不愿动手,只能送刘备出府,不过却也明白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去告知曹操。

方才谈话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刘备也有乱世称雄的心思,他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可惜了,”刘备走后,两人啧啧感慨,还是没想通他忽然态度大变的点在哪。

“本来打算,以宗谱为他顺名,谋求一个和刘景升、刘宗正一样的身份。”

大汉皇叔啊。

如此身份,比他一个到处都有的“汉室宗亲”可要具体多了。

“还是可以给他,”身材壮硕的伏完冷笑道,“也让这位玄德公,看看我等在宫内的势力,他的选择或许才会动摇。”

……

数日之后,一切都还是如此风平浪静。

就是张韩最近有点烦恼,善良的小姨,呃,也可能是小姑。

最近见他的时候,在教导蔡邕之学后,都会问有没有那种“空穴来风”的逸事可说。

张韩疲于应对,近日终于来到了校事府找戏志才调查卷宗,想找点有意思的故事去说给她听。

当然,他自己本人也好奇,毕竟现在临近冬日了,各大州郡的上表也在近日送达,很快就要度过年关,本来事务就少。

而且,奇怪的是冬天到了好像连百姓都不愿出门扯皮了,大理寺的案情都少了很多。

找了一下午,戏志才被张韩烦得汗流浃背,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不行让乐坊雅舍的姑娘给伱打听算了,她们都承你的恩情,你去都不用付钱。”

张韩咋舌道:“我不去那地方,平日里奉孝兄爱去喝酒听曲,我几乎都是下任就回家。”

“我是个专情的男子,顶好的丈夫,从来不会流连烟花巷柳。”

“嗯……”戏志才对此不做评价,想了想,道:“你到底想找什么?”

“典韦好奇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活,我找点给他看,你放心把府君,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再说高度机密的卷宗也不在这里。”

张韩了然的笑着,冲戏志才挑了挑眉,早就知道他绝不会将所有重要的消息全都放在这里一同观看。

“典韦还有这些癖好?”

“嗯嗯,”张韩敷衍的回应,向外看了一眼。

此时典韦靠在火盆边打瞌睡,对他们的谈话几乎没有半点兴趣。

过了许久,张韩“咦”了一声,而后脸色逐渐精彩了起来,“哈哈……这你们也能查到?!”

戏志才凑过来看,顺着张韩所指看去,见上用简短的黑色笔墨勾画了一幅图,乃是在后院之内一男一女的画面。

此府邸,乃是丞相署官侍郎的府邸,“黄府”。

“这是哪个黄?!”张韩好奇的问道。

戏志才也乐了,“你也喜欢此道,这事我刚好了结得细致,可以与你细说……”

张韩逐渐想起了什么,与方才见过的其他秘闻联系在了一起,而后有了一条脉络。

嘿,帮人找瓜吃,居然还能有这种收获,这“过目不忘”真好用,张韩心道……同时他也稍微体会到了这些高才贤士的乐趣所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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