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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秋收已经完全过去,百姓也几乎得了过冬的粮食,境内相对安宁,曹操这段时日始终在徐州安住,所以军民安定。

不过在入冬之前,他必须赶回鄄城,以昭告天下徐州战事彻底结束。

一场战争并非是在破城时就算结束的,而是破城灭敌之后,能否交出一份满意的守境答卷。

这份答卷里,民心民意、军备储量、人才任举,全都是考核的标准,一旦分数过低,周围环伺的虎狼会毫不犹豫的出兵吞噬,让本来到手的胜利再次失去。

因此,袁术已经派出了好几次骑兵来探,没探到什么消息,也没有收到流民逃窜的军报。

最终不敢轻易进攻徐州,只能守着广陵郡,算作自己牺牲五万石粮食支援吕布,所换来的结果,在他看来,徐州水很深,一眼根本看不到底。

若是轻易踏足,胜负难料。

但很快,汝南葛陂黄巾被破,曹操两方兵马分别自徐州、兖州而下的消息传来,让袁术大惊失色,立刻退守城池,不敢出战。

而奔逃的贼寇,却因惧怕曹操兵马,全部聚而涌向淮扬一带,又被袁术收下。

在冬日之前,袁术收几十万众,破庐江、丹阳、豫章等地,声名大噪,孙坚旧部得以分兵向柴桑、建邺收复老家故土。

光是表面上,袁术趁着曹操、刘表管不住他的这段空荡,几乎在江南称雄,堪称地盘最大的诸侯,袁绍都莫能比之。

风头一时无两,如此浩大声势,自然引无数家族、英豪相投,袁术利用马汨磾、金尚等人的信令、符节,大肆征兵征粮,其富巨甚,难有敌手。

当然,只是表面上。

路途湿润,小雨连绵。

曹操终于在十月底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回到了鄄城,到达时,荀彧领众文武在城门外迎接,以恭贺曹操伐徐大获全胜,在外城,同样也是万人空巷,百姓涌到了城边两侧,来迎接这位乱世英雄。

这一份热络人心,就连刘备看了都震撼无比,他如何能想到,当初善于掌控人心,威逼兵伐的曹孟德,居然在治下能够得到这般的人望。

若非是曹操手段高明,那便是他真正天生就是一个仁善之君,可深知曹操秉性的刘备并不认为他如刘虞一般,是善良之主,而且,一位仁慈之人,在兵法上的造诣绝不可能有这么高。

那就是,手段高明。

治郡有方啊……

随着兵马安置在城外军营,各级将校随着文武进城,回到扩建好的鄄城衙署,再汇报如今兖州境内状况,以及练兵的情况,刘备始终带着关、张两人跟随。

说实话,令人瞠目结舌,心中赞叹不断。

曹操不光是在内治上做得了“使民清静”、“富仓储粟”,而且鼓励行商走动,减免商贾的税收,让涉及到百姓生活方面的货物可以走到各处,于是令金银、五铢钱的效用依然存在,当然,米粮依旧是抢手的支付之用,但预估在数年之后将会逐步降低其价值。

因为米粮的储量在变多,兖州内的田土因为没有遭到战争的损毁,所以逐年在增加,已经开垦出来的良田更加肥沃,而无主之地的荒土则是随着屯民的迁徙不断变成绿荫之地。

几乎每一季,都会有几百人获得足够的功劳,然后豁免屯民的身份,在某地定居下来,设置新的“亭”或者“村集”,这样一来,兖州乡土之中就不再是荒山与龟裂的黄土,而是青山绿水,满眼良田。

耕牛在田地间行食青草,而百姓多带斗笠,身穿粗厚的布衣,行走于秋后的田土间,用稍完的稻草灰烬洒在田里,用以养土,有的则是已经开始灌水至土壤下,准备为明年耕种积蓄水分。

这一年,兖州依旧还有余粮,本身就足够令人惊叹了,但走来的这一切,刘备甚至觉得这里是少有的安宁之地,若是这样的一块地盘被毁去,何止百万人将会痛失安定。

分宅邸。

回到鄄城之后,因为扩建了内城与外城的区域,兴修了城池,于是在城内起了上百宅院,部分给予了商贾购买,还有部分临靠城边的则是用来封赏。

张韩原来的小府邸,用四座各占的院落打通了内部十字型墙,又搭建拱门、庭院,引河渠入院,扩建成了大府。

刘备、张辽、高顺等人,尽皆有府邸。

看到新的府邸后,张韩啧啧感慨,有钱是真好,送房子、送马。

晚上,曹昂还从家中到来,和张韩、典韦一叙,提及了今年年关之前要做的一件大事。

“翁翁和小娘已经商量好了,我母亲远在老家,今年年关不一定能回来,故而就不等她了,在十二月十八左右,当是个好日子,让宪妹嫁给伯常为妻,此后,你我便是姻亲了。”

曹昂眉飞色舞,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而今现在张韩的功绩也够,自家二妹也到了十六的年岁,刚好可以嫁为人妇,这也是翁翁今年回来之后的夙愿。

“曹宪啊,”张韩点点头,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之前在曹府的时候就喜欢脸红红的追着他听故事,没想到她居然愿意嫁,“没问题,我今日就会去提亲。”

“得,你们喝着!俺去告诉公祐、老高!”典韦拍了拍大腿,立即起身就走,行走如风一般,大步流星就出了院门去,等他走后,曹昂又坐得靠近了些,道:“小娘可喜欢你了,这宅邸就是她叫人来扩建的。”

实不相瞒,我也喜欢伱小娘。

当然,不是那种喜欢,只是身为一名曹贼,自发的欣赏。

卞玉儿没有大家闺秀的架子,又温柔体贴,时常带笑,年岁在二十六七,其实正是邻家姐姐的年纪,每次张韩在曹操府邸逗弄小曹丕的时候,她都会在倚靠在门边,失神的看着,带着盈盈如水的笑容。

而此时,张韩总能想起清晨出门丢垃圾的邻家夫人、在洗衣房碰到的隔壁人妻,还有回到乡下田舍已经嫁做人妇的青梅竹马,在炎炎夏日里与自己在星空下并排而坐,聊起过往的爱意。

“扩建之后,小娘会送伯常百金,去置办些聘礼,不能太寒酸……”

“不不不!万万不可!”张韩听完这句思绪直接被打断,他脸都红了,这又给房子又嫁女儿,居然还给钱,这丈母娘也太实在了,这样下去感觉自己都快成吃软饭的了。

“五十金就够了,”张韩委婉的说道。

“哦……”

曹昂坐得安稳了些,他还以为张韩要拒绝呢。

张韩此时有点局促,忽然一连串的来了这么多好事,升官发财娶妻,宅邸、战马都有了,出行两匹马,一匹赤兔、一匹是自己之前的小瘦马,或许可以让曹老太爷帮忙说一说,让主公把绝影陪嫁过来。

齐活了。

毕竟有人为曹老板找到了一匹更加适合他人前显圣的高贵礼仪战争两用的宝马,叫爪黄飞电,比另外两匹的外型都更加威武,曹老板肯定爱不释手。

这,这太美好了。

张韩手微微抬起,觉得就这样坐着干聊有点失礼仪,于是连忙叫了一声站在外头的门卫,“伯骁,纪伯骁!”

“在!先生请说!”

“去,把我们窖藏的那一坛醉春取出来,再让庖厨做点佳肴,家里有什么做什么,今夜我和子修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纪伯骁去后,张韩小声道:“晚上夜长无趣,吃喝聊天,观舞听曲,聊以慰藉。”

“哈哈哈……”曹昂哑然失笑,连忙说道:“伯常,不必这般激动,只是我曹氏的一点点心意罢了,毕竟你不光是有战功,还对我曹家有恩情。”

“此恩,就足以让我们成为一家人。”

“不不不,你不懂,”张韩知道这种心情是说不明的,所以没必要去细说,高兴就行了,喝点酒适合聊天,话匣子一打开,彼此心里距离就拉近了,反正他这个体魄也喝不醉。

前世的彩礼也就是现在的聘礼。

他想起了有个大兄弟,彩礼花了三十九万,还有车房,几乎掏空了全家所有……

好在娘家陪嫁的八床被子都非常厚,晚上蒙头一盖,他哭的声音谁也听不见。

我气运真好。

一夜共话。

第二日,张韩晨起之后,稍稍在院子里活动了一番筋骨,练习枪术、辅以身法,然后才去衙署任上,今年年关快过了,他打算尽忠职守七天,否则这个主簿也太不称职,心中难安。

刚到,他就看到院中站着一名膀大腰圆,和典韦体魄相似的猛汉。

两人的不同之处在于,许褚身上的肌肉没有如同典韦那般僵硬,看不见多少轮廓,但块头却大得夸张,那些脂肪肥肉,感觉足以储存很多热量,甚至能缓冲撞击。

若说他肥胖,倒也完全称不上,身体乍看之下,还是较为匀称,张韩估计此人一发力,就可见到筋韧的痕迹,所以他属于是“肥壮”一类,而张韩心中认为的标准猛将,一直都是这种类型。

至于典韦,应当属于是特例,他身体是横练的路子,所以皮肉紧实,坚硬如山岩。

张韩刚走进来,那猛汉就注意到了,虎目扫视过来之后,连边胡须一吹,粗犷的嘴唇顿时咧开,声如洪钟一般的笑道:“敢问是张伯常吗?”

“正是,”张韩狐疑的拱了拱手。

“哈哈哈!”他大笑着张开双手,大步过来,想要抱拳行礼时却被典韦横一步拦在了身前,沉目对视,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眼色略有不善。

“在下许褚,字仲康!跟随家兄来见曹公,特此奔投归顺!一进兖州,便听闻了主簿张伯常之名,救万民于水火,足智多谋,深谙民生之道,在下敬佩。”

典韦面色一松,让开了身位。

张韩上下仔细打量,觉得此人身材高大,说话洪亮、中气十足,头上有布袋绑缚,将头发盘成个“卷包”,像是农家壮汉一般,但称得上雄武之姿。

“许真跟随一同来了吗?”张韩挺喜欢那小子的,忠义老实,一看就好骗,不是,好结交。

“来了,在驿馆为我兄准备住宿。”

“去我府邸吧,这还准备什么,季裕兄弟和我一见如故,我早说过要来招待他,”张韩很平常的说道,“我府邸还蛮大的,我也经常在那里宴请一些佳人、挚友。”

“哈哈哈,”许褚觉得张韩这人说话很直爽,顿时心里就舒服了不少,抱拳道:“那是当然,晚些一定会去拜会,先生请放心,季裕都跟我说了,先生只求我带汝南美酒来还此人情,我带来了。”

“是家中自藏的百年佳酿,定要请先生痛饮。”

“好好好,”张韩再拱手点头,而后先行进去,留典韦和许褚在院子里说话,两人都是同样性子的人,嫉恶如仇,但许褚估计年轻的时候没吃过典韦那种苦,所以得聊一段时日,方才能熟稔。

刚进正堂,看另一位颇为英武,和许褚有几分相似,但眼袋更深,皮肤更粗糙的中年人和曹操正在交谈,且曹操使了个眼色示意张韩到一旁房间去,于是他又去了偏房。

屏风之后,戏志才正在为曹操写批语,感到眼前一暗,抬头就看见了张韩,诧异的道:“伯常怎么来了?”

“我,”张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来上班啊。

这特么不是我的活儿,怎么你堂堂祭酒亲自在干?

没等张韩回答,戏志才顿时醒悟,“哦,对,你是主簿……”

他咋舌之后,在一旁放了一卷竹简,然后将刻笔放在一旁,“给你刻笔,你来刻录,这些今年要存放。”

刻笔?!

听到这两个字,张韩想牢大了。

然后衣墨了一下,顺势忽略这些繁琐的事,坐在了戏志才身旁,叫另一位主簿来刻录。

坐了一会儿,张韩关切的问道:“祭酒,最近身体挺好的吧?”

“啧,”戏志才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放下笔,轻捻胡须,“你是,担心如今我公务太过繁忙是吧?”

“不必担心,我几次写信邀请一位挚友,最近收到了他的回信,在入冬之前,派出去相请的骑兵,将会把他请来鄄城。”

提到此事,戏志才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整个人洋溢在一种“姨母笑”的氛围中。

张韩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谁,但还是很配合的问道:“祭酒说的可是……”

“哼,不错,”戏志才目露精光,“就是我曾多次与你提及的,郭奉孝,有他来帮我,很多事都不必太过费神了。”

好耶,宛城天团+1。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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